我的故乡——阜平县,位于冀西太行山深处的崇山峻岭之中,自古偏僻贫穷路难行。这里地无半里平,出门就爬山。山里人身背、肩挑出行、做活,祖祖辈辈走的就是坡坡岭岭的羊肠小道。小时候上山砍柴,我们走的路更是险象环生,常常上边是羊肠小路,下面是万丈深渊,不得不走过诸如“阎王鼻子”“鹰嘴岩”“鬼见愁”的路段,光听这些名字,就叫人毛骨悚然,胆战心惊,何况还要肩挑着百多斤重的柴草。
记得故乡人民第一次非常激动地看到第一台“解放牌”汽车开进阜平县城,还是在1958年。从峰岭叠嶂、沟壑纵横中,开通从山里到平原的简易公路,把大汽车开进山里来,可真是开天辟地第一回。
这条简易公路在那十万大山里弯来绕去,有的路段窄得仅能勉强通过一辆汽车,路边就是悬崖峭壁、万丈深渊,一路上又陡又急的弯路段比比皆是,车毁人亡的恶性事故时有发生。但故乡常走山路的司机倒是习以为常,觉得这条简易公路再陡再险,也比没路强得多。
20世纪70年代初,我正在部队当战士,入党前需要政审外调,部队派一位在武汉汉阳平原上长大的排长到我的故乡外调。回到部队后,他跟我说:“你们那里是什么鬼路啊,吓(he)死人,打死我也不敢再去了。”这就是我回故乡的路。
尽管如此,故乡人民还是极其珍视这条唯一的宝贵通道,后来经过改造,勉强可以通公共汽车了。然而,因为路况极差,道路极不好走,每次从保定上车,要颠簸七八个小时才能回到老家。一到雨季,还时常因为山洪暴发、泥石流冲毁路面而断道停运。
我入伍后,每到雨季探亲回家,最担心的就是雨水冲垮回故乡的公路,客车不通车,不能按时归队。但我也感谢这一点,正是一场大雨冲断了回故乡的路,成就了我的美好姻缘。
天遂人愿,进入70年代中后期,县里拨巨资,组织故乡人民全程改造通往保定的土路,并铺上柏油。于是,回故乡的路终于修成了柏油路面。那些日子,从保定到家乡,只要四五个小时就到了,一下大雨就断路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。然而,由于当时县里的经济实力太弱,资金投入有限,路面还是太窄、质量太差。随着社会的发展,路上的汽车越来越多,道路问题又成为制约故乡经济社会发展的“瓶颈”。
终于,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吹遍了故乡的山山水水,从保定到阜平也修成了宽阔平直的高等级的保阜公路。我回故乡就更加容易了,乘坐公共汽车有时三个半个小时就能到家。
随着时代的进步,经济社会的全面发展,故乡的路更加繁忙了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煤老板们似乎突然发现了西煤东运的快捷通道,一夜之间,成群结队的大型运煤车滚滚而来。阜平县境内沿途的煤场星罗棋布,绵延不断,经济获得突飞猛进的发展,财政收入直线上升,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也有了大幅度的提升,很多家庭添购了运煤的大型货车,投入到运煤大军中。
但由于拉煤车辆密,载重大,而公路坡度大,上下急刹车多,冲撞力大,路况损坏程度非常严重。我回故乡坐公共汽车,经常遇到堵车,七八个小时都到不了家。于是,我们盼望着,要是通往山区的公路能修成高速,那该多好啊!但在十万大山的太行山深处修建高速公路谈何容易!尤其是进入我们县城西边的太行山深处,山高沟深,层峦叠嶂,除了高山峻岭,就是沟谷深壑。在这样的地段修高速路,要么劈山、打隧洞,要么架桥,投资都会十分巨大。
十年前,故乡终于传来激动人心的好消息:从北京到山西五台山的高速公路真的要从我们县域通过,大山里竟然要通高速公路了!人们欢欣鼓舞,奔走相告,激动不已,真是天大的好事!从勘察、征地,到施工,短短两年多的时间,英勇智慧的筑路建设者克服种种艰难险阻,在这里劈了一座座山,平了一道道岭,打通了一座座隧道,架起了一座座桥梁。高架桥几乎是一座接着一座,有的地段高架桥竟高达170多米,据说在全世界像这样高度的桥也极为罕见。
站在故乡的小山坡上,远眺高速公路,那宽宽平平的高速路面似乎在一个水平线上,无限延伸,通向那遥远的群山峻岭之中,高速公路两侧那漂亮的天蓝色的安全隔离栏杆整整齐齐伸向远方,蔚为壮观,成为故乡一道靓丽的风景。
以往回故乡,我都是乘公共汽车,2008年春节前,我第一次驾驶弟弟的“中兴”皮卡,从保定上了高速公路,但只能开到唐县,因为到阜平的路段尚未修通。2010年10月,到故乡县城的路段已修好通车,下路口就是我故乡的村庄,从保定乘公共汽车,只要两个小时就到了家门口。
高速路缩短了保定与故乡的距离,也缩短了我和乡亲们心的距离,我回故乡更容易了,也更多了。2001年的五一,我阔别45年的高中同学聚会;2013年的建军节,44年前一起参军的150位战友聚会,我都是开着自己的轿车从保定出发,一个小时就到了家。奔驰在山脊又平又直的高速路上,体验着眼前那急速向身后飞驰的远山近岭,豪迈之情油然而生,深为故乡飞速发展骄傲,为党的改革开放政策骄傲,为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骄傲,心里别提多畅快了!
40年间,故乡的路所发生的巨大变化,是祖国万紫千红春天里的一朵小花,却足以映射出党领导人民不断走向辉煌灿烂的绚丽光芒!
